外任是大事,以往她事无巨细过问,今日坐了这么久也不见她吭一声,定是因孩子耽搁了,王书淮等着晚膳后告诉她。
他既然这么说了,谢云初便去对面厢房用膳,她记挂着孩子,草草吃了半碗米饭便搁下,匆匆来到东厢房。
窗外电闪雷鸣,天色忽明忽暗,屋内一团暖融融的光芒破开夜色。
孩子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,犹在嘤嘤地哭,王书淮将孩子抱在怀里,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,孩子靠在他胳膊肘里渐渐止哭,他身影岿然如松,眉间那抹触不及的霁月风光被灯芒晕染开,化作人间烟火,这一幕出奇得和谐。
谢云初却愣在那里。
前世她操持完婆婆寿宴,积劳成疾一病不起,大夫放话她活不过半年,那个时候王书淮初登首辅,正是家里最风光的时候,她儿女双全,公婆青睐,妯娌和睦,丈夫又如此能干,全京城没有人不羡慕她,她却在好日子刚起头的时候即将撒手人寰,人的沮丧与颓废可想而知。
多少个日日夜夜,她祈盼丈夫能坐在她塌边,抱抱她给予慰藉,实在不成握着她的手说几句宽慰的话,再不济递一杯茶与她,默默陪她一会儿也好。
没有,从来没有。
他早出晚归,匆匆而来,仓促而走,语气温和又疏淡地吩咐一句“莫要多想,静养便可”,随后给她一道触不可及的背影。
苦涩,酸楚一下子倒入眼眶,谢云初自嘲地仰了仰眸,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。
雨随轰隆隆的雷声,漫天浇下。
草木葳蕤,一瞬间被霹得七零八落。
夏在这个闷涩的雨夜,悄然而至。
谢云初迈进来,语气不知不觉冷了几分,
“孩子给我吧,你去用膳。”垂眸不曾瞧他。
王书淮抬眸,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她浓密的长睫,把孩子交给她,没回她的话,主动道,
“我擢升户部江南清吏司员外郎。”
谢云初早就知道这桩事,努力挤出一丝笑容,“我听说了,”末了又补了一句,“恭喜二爷。”
王书淮听出她语气里的敷衍。
他静静看了她一会,不习惯挑妻子的毛病,还是耐着性子道,
“我即将去户部观政三月,随后南下,家里一切皆仰仗你。”
前世他也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那个时候谢云初想到丈夫三个月后会离京,心里失落,言语间暗示他留宿后院,也想早日生个儿子傍身。
如今听到这些话,她已无半分波动。
谢云初将孩子放在床榻上,心不在焉道,“二爷放心,我会照看好家里。”
王书淮看着她柔和的侧脸,她轻轻给女儿盖上薄衾,还是熟悉的贤妻良母,却又觉得有些不一样了。
雨越下越大,暴雨倾盆。
该说的话都交代了,王书淮起身去西厢房用膳,不一会,谢云初也出了厢房。
这时,明贵捧着一个用牛毡包裹着的箱笼,站在倒座房门廊下隔着院子朝王书淮请示,“二爷,雨大,您今夜留宿后院吗?”
明贵看着王书淮与谢云初分房睡,心里焦急,今日少不得借此机会当个泼皮赖狗,左右他是太太和老爷派来的,也不怕得罪王书淮。
爽朗又憨厚的嗓音隔着雨幕,不偏不倚传入夫妻二人耳郭。
一人站在门槛边,一人立在转角的廊柱旁。
隔着雨帘,对了一眼。
王书淮负手而立,身姿挺拔,湿漉漉的语气在他周身如覆着一层氤氲,俊美得不食人间烟火。
他眼神带着一丝初夏的闷静,定定看着谢云初,换做以前他不会在意,但上回他被谢云初拒绝过。
东西都送来了,毕竟是夫妻,谢云初也没有将人往外推的道理,她微微窘迫地朝林嬷嬷喊了一句,“嬷嬷,去接着吧。”
这一声明洌的嗓音化开夏夜的沉闷。
谢云初身上黏糊糊的,先去浴室更衣,等出来看到王书淮靠着半新不旧的引枕翻书。
谢云初心里多少还呕着气,没法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他唠嗑,既然他在忙,就干脆折进内室。
王书淮察觉到珠帘晃动,抬目看去,谢云初坐在拔步床上迭衣裳。
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薄褙,神情温婉宁静,连着时光在她身上也流淌得更慢。
王书淮继续看书,等第二回 再望过去时,谢云初已背对着他,侧身往里躺下。
他有些意外。
印象里,只要他在,谢云初不是在他身边鞍前马后伺候,便是翻阅帐册,定要陪着他忙完才上床去。
王书淮沉默地坐了一阵,合上书吹了灯往里去。
谢云初并未睡着,她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,心里有些不得劲,她现在还没法心平气和跟王书淮做那样的事,她需要时间慢慢淡化从前世带来的怨恨。
身后床垫一陷,王书淮上了床。
谢云初装作被他闹醒的模样,翻身坐起,她撩了撩耳发,尽量让自己语气表现得稀松平常,
“二爷,大夫交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