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脸色霍然大变,“父亲,您怎可当众打儿子,儿子脸面还要不要了?”
温将军怒道,“你犯下罪孽,是夫人宽容,才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,你还不知好歹?”背着沈瑶拼命给他使眼色,
温二爷见父亲满脸的忌惮,再联想谢钦近来娶了一房美娇妻,莫非是面前这小妇人,登时明白父亲顾虑,铁青着脸不敢吱声。
温夫人心痛之至,眼泪掉了一眶又一眶,不敢狡辩,哆哆嗦嗦道,“都怪我管教不周,让夫人费了心”
与谢家十年的姻亲,早已摸清亲家谢国公的脾气,故而这些年对儿子的行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那谢钦平日里浸在朝廷,从不理会家族庶务,她哪里想到这一回他的夫人竟然会给庶出的侄女出面。
这是从未有过的事。
沈瑶见温家人看自己跟看一尊瘟神似的,终于明白了缘故。
她这是狐假虎威啊,亏她一路绞尽脑汁思索对策,原来只消将谢钦名头搬出来,便叫对方俯首。
她从不以谢钦夫人自居,故而忽略这层身份。
来时义愤填膺,没顾得上细想,她这么冒冒失失来了,回去谢钦会不会责她?怪她丢了他的脸?
不管了,先将眼下场面收拾了。
她侧眸看向身侧的谢文玲,“文玲,姑爷挪用了你多少嫁妆?”
谢文玲手里记着账,吩咐侍女将账簿拿出,递给温夫人,温夫人还能不明白什么意思,立即颔首,
“我这就去给补上”
堂下仆从将温二爷按下打板子,堂上温夫人带着人匆匆往库房去,温将军好不窘迫,连连与沈瑶道罪,期望沈瑶莫要把这些宅门小事闹去谢钦跟前。
俗话说枕头风最强劲,旁人千言万语抵不过沈瑶一声撒娇。
温家人祖宗似的哄着沈瑶,送沈瑶离开时,还着人给她装一车子赔罪礼,沈瑶好一通怒斥,威风凛凛出了门,待坐上马车,那一身的气势瞬间萎了,她眼巴巴睇着碧云,
“回去,谢大人会不会怪我生事,将我给撵了?”
沈瑶不知自己一战成名,她离开后,首辅夫人气势雄魄的消息便传了出去,谢府这边老太太刚眯一会儿被沈瑶给惊醒了。
老六媳妇怎么这么虎?
一面责怪沈瑶过于冲动,一面又担心她在外头受委屈,赶忙遣长孙去给谢钦送信。
谢钦还没回来,沈瑶倒是先回来了,她方才在温家有多威风,到了老太太跟前,就有多心虚,坐在下首垂眸认错,
“母亲,儿媳冲动了,想着文玲那日子难熬,有些气不过,便陪着她去了一趟,是儿媳思虑不周,不及顾虑夫君体面。”
大老爷与大夫人坐在她对面,心情一言难尽,并不感念沈瑶给长房解决了麻烦,反而觉着沈瑶这么做抢了风头衬得他们无能,大夫人尤其不得劲,心里没把沈瑶当妯娌看,只道这小姑娘性子好烈,行事欠思量。
老太太见沈瑶老老实实的,一时也责不下去,叹道,“你是首辅夫人,遣个婆子去便是,岂能亲自出面?”
沈瑶心里想,若是婆子出面就能平息,谢家早派了八百个过去。
这话不敢说,她只管点头。
天色将暗,谢钦顾不上换官服径直来了延龄堂,抬步踏进东次间,就看到沈瑶可怜兮兮坐在老太太跟前,小脸微垮,带着几分惧色。
谢钦语气沉缓,“这是发生什么事了?”
沈瑶也不等老太太开口,期期艾艾站了起身,“夫君,我犯了错,可能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她杏眼雪亮,双颊微酡,雪白修长的天鹅颈撑着一张活脱脱的俏脸。
谢钦慢慢坐了下来,鲜艳炽烈的绯袍被那身固有的寒冽所融,如同冰封的冷玉。
指了指老太太身侧锦杌示意她坐下,尔后问,“什么错?”
沈瑶被他气势所摄,脖子一缩,咬牙将大体经过一说。
谢钦垂眸静静听着,听完语气极淡,
“哪里错了?”
沈瑶被这话给问懵了,她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,
谢钦漆黑的眼闪动着幽光,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沉敛,慢慢转动着手里的茶杯,
“分明做得很好。”
“吃了亏就得讨回来。”
沈瑶愣了一下,眼底黯淡的光慢慢燃起,神情一下子变得鲜活,“可不是嘛!”颇有几分动若脱兔的可爱。
谢钦看了她一眼,唇角微抿。
大老爷夫妇无话可说。人家有当首辅的丈夫撑着,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。
老太太轻哼一声,“你就纵着她吧。”心里却是高兴的,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,竟然也有给妻子撑腰的时候。
沈瑶红了脸,腼腆地笑了笑,又偷偷觑了一眼谢钦,见他风尘仆仆的,便问,
“夫君还未用晚膳吧?”
谢钦摇摇头,“不曾。”
老太太见二人气氛融洽,笑得合不拢嘴,“走走走,回你们自个儿屋里去吃,别杵在我这眉来眼去。”
沈瑶躁得慌,输人不输阵道,“哪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