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羌一直平视前方,眼睛不看,但耳朵听到了,只是没有那副拨乱反正的正直心肠,于是对比那些好奇而侧目的人,显得她有些独特。
他们走到跟前,携来一股浓烈酒气。
这点为他们引来更多目光。
仍然缺少林羌那束。
漫长的一小时过去,一个干瘦但有劲的老头风风火火地走来。
他嘴角下垂,眼睛深邃,有些严肃,令人生畏,身后也跟着两个白大褂,胸牌显示的职称是住院医。
老头就是李擎主任,对上前拦路套近乎的人视若无睹,进诊室时随意一瞥,反而让他停住了,视线折回,停在林羌脸上半天,忽然眯着眼抬起手。
林羌摘了一边口罩:“李主任。”
严肃的李主任突然笑了下:“林羌啊,看到你我还以为重名。”
走廊的人这次都看向林羌。
林羌浅笑一下,不失礼貌。
李主任进入诊室后,那对母子中的母亲阴阳怪气道:“哪儿都有走后门的,现在当个普通人,没关系没钱长得也不行的都没资格看病了。”
林羌重新戴上口罩,听而不闻。
那母亲被无视,有些生气,故意在林羌面前走过,用她壮硕的身体撞了林羌的手。
林羌闪躲不及,手机脱离掌心,空中旋转半圈,摔在了地上。
她以前坐诊很不喜欢有人在门外闹事,所以她不会,没怪罪,默默捡起手机,稍微偏过身子,不再面对那母子。
那母亲脾气大,不依不饶,直接问她:“我岁数大了,老妹子能让个位置给我吗?”
林羌不让,那母亲又撞她。她有防备,但手抖了,手机在包里幸免于难,医疗卡没逃过。她正要捡,那母亲踢了下脚,把那张医疗卡蹚出半米远。
林羌起身去捡,再回头时,那母亲把矿泉水放在座位占着了。
周围人都在看,但他们都平淡。
林羌没耐性了,本身也不是个愿意受气的,过去一脚把那个矿泉水瓶子踢飞了,眼神也随情绪发生变化。
这回那一直沉默的儿子不干了,站起来,吊着脖子,横着下巴:“你有没有素质?”
林羌淡淡说道:“且比你妈有。”
“嘿我操——”
母子一齐冲向林羌,林羌不怕,曲肘要挡,突然,一只手从她耳侧擦过,攥住了即将挥到她脸上的拳头。
林羌一看这手,眼神放松下来。
靳凡使了劲,那儿子疼得龇牙:“操你我疼疼疼——”
那母亲攥住靳凡的胳膊啪啪打,声音尖锐:“打人啦打人啦!”
靳凡转腕,拧得那儿子胳膊弯曲,几乎要给他下跪,求饶了:“对不起对不起……误会……”
那母亲见林羌有同伴,收起尖声,消停下来。
靳凡甩开那儿子,全程无一言。
母子俩逃远了,靳凡扭头看到林羌口罩掉了一边,给她戴好,牵住她的手,返回她之前一直坐的长板凳。
林羌坐下来,他就站在她面前,挺拔如峰,说话讨厌:“不是选简宋,他怎么不管你?”
又傲又凶,一如既往。林羌可不吃亏:“我心疼他,要你管?”
靳凡点头:“你心疼他。我管。”
林羌哑言,静止。
“我管。”
林羌可能听见了靳凡一整句话,但半分钟过去,只记住了这半句。
好大的口气。
她带教主任的战绩顿时浮现脑海,曾经他的每句话她都奉为圭臬,即便这样标杆一样的人物,也从不笃定地说“我可以”。
好像越是绝对的话,就越是为后来推翻做铺垫。
林羌没当真,笑说:“你用什么管我?全心衰的身子骨?”
靳凡站在林羌面前,高大比天,他的脊梁似乎不会因为身体原因弯下一度,显得傲岸,莫名威严。他垂下上眼睑,眼神扫过林羌一脸漫不经心地嘲讽:“什么样的身子骨也没影响我现在在这里。”
林羌不说了。
“医生也说不准你接受治疗后能挺多久,也许病治好了,下台阶时摔死了。”
真难听,林羌拧眉,抬眼睨他。
“如果没人雇你了,就少操点心。你都对活太久没瘾了,还管我活几天?至少我活着的这一刻,站在这。”免你被欺负。
林羌的眉毛不自觉放松。
靳凡的腰杆子终于舍得俯下来,声音平和一些:“我让你想,你让简宋滚蛋,你不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