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这些,他在床畔静坐了片刻。没有点灯,就借着寂寥的月色,悄然描摹少女隐没在昏暗中的线条轮廓。卫琛注意到,顾晚卿听完他的话后,似心安了许多。朱唇还弯了弯,扭了扭身子,换了个舒适的睡姿。见状,卫琛不禁勾起唇角,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。眼里说不尽的温柔宠溺。心中更是盼着,时光能停在此刻,他愿这般与世无争地守着她一辈子。可时间不会停。这世上明争暗斗之事数不胜数,清静难得。他只能披荆斩棘,一往无前,方能护他的卿卿一世安稳,岁月静好。卫琛在顾晚卿床畔静坐了一炷香之久。直到她安然酣睡,不再有半分醒来的迹象。男人方才起身,悄然退出了房间。从昨日到现在,卫琛一直没有休息。此时早已身心俱疲。但他却不能回屋休息,还得去见一见苏照,从他那里取得更多线索才行。约莫半个时辰后,驿站后厨做了几道菜,送到楼下大堂。卫琛和苏照临窗对坐,旁边还有苏笑,以及风寻和昭澜。至于霜月,被卫琛派遣到楼上守着顾晚卿去了。饭菜都上桌后,卫琛方才敛了思绪,提了白瓷酒壶,给自己和苏照各倒了一满杯。算是答谢他上辈子的匡助之恩。待他递了酒杯过去时,苏照眼露诧异地看着他,狐疑不接。还是一旁的苏笑替他接过,蹙眉提醒道:“哥,你发什么愣。”苏照不以为意,只莫名觉得,这钦差大人看他的眼神,总有一种他们似曾相识的感觉。“卫大人此前可曾见过在下?”苏照沉声问出了口。卫琛微愣,随后扯唇一笑,淡声:“未曾。苏二公子何出此言?”苏照:“你看我的眼神,似在看一位故人。”卫琛:“……”他倒是差点忘了,苏照此人,一向心细如尘,洞察力极强。饶是人心如何叵测,多数时候,也很难逃过他的双眼。“是吗?”男人神色如常,只眸光暗沉了些。与苏照犀利的目光对上时,卫琛分毫不让,静默淡然,笑得从容:“苏二公子的确让卫某想起了一位故人。”卫琛话落,没等对方继续追问故人是谁,便兀自岔开了话题:“听苏姑娘说,苏二公子这些时日在临州城内,查到了不少令尊一案的线索。”男人骨肉匀称的指节绕着白瓷酒杯的杯口,无趣地摩挲着。肤色竟是比瓷色润白几分,只关节处泛着浅浅的粉晕,十分蛊人。坐在苏照身旁的苏笑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卫琛的手,不由想起话本子里看过的一些描述。说是生得这样一双手的男子,多半在房事方面也比旁人能耐许多。思及此,苏笑不由脸红,又在心里叹一句:婠婠好命。就在苏笑走神之际,苏照同卫琛举杯,对饮了一杯。随后两人放下酒杯,谈起了正事。苏照在临州城内蛰伏的这些时日,却是查到了不少线索。据他所说,苏庆山一案,与李安正脱不了干系。不过李安正只是个马前卒,他背后另有人出谋划策。才会将这件贪污案,完美地嫁祸在苏庆山头上。苏照就曾亲眼见过李安正会见那人。不过那人的面容他未曾看清,只听口音,似是京城来的。另外,苏照还查到了一些赈灾银两的去向。将相关证据全都呈给了卫琛。两人一边吃菜喝酒,一边聊着案子中的重重疑点。倒是相谈甚欢。
约莫一个时辰过去,二人的谈话才接近尾声。末了,卫琛又给苏照满了一杯酒,举杯向他:“卫某在此承诺,一定会查清贪污案,还苏大人一个公道。”苏笑连声道谢,为他二人布菜。她身旁的苏照,刚端起酒杯,听了卫琛的话,又沉沉朝他望去一眼。思索了片刻,他暂且放下了酒杯:“卫大人何以如此信任我父亲?”“大人似乎很笃定,我父亲是被冤枉的。”不管怎么说,卫琛都是陛下亲派来临州审查此案的。于情于理,他都不应该先入为主。这是在刑部为官的大忌讳。可眼下他给苏照的感觉,却像是一早就知道他父亲是含冤入狱似的。来临州是为了帮他们苏家洗刷冤情,而并非查清贪污一案。卫琛自己喝了酒,不紧不慢放下酒杯,沉眸一笑:“日前卫某曾走访过临州城附近的村镇。”“听百姓们说起过苏大人在位时的功绩。”“停稳苏大人每年丰收季节,都会抽出几日空闲,去田地间走访,体恤民情。”“去年临州灾荒,苏大人还曾召集城中一些富商筹款,从外地买回两室,分发给百姓们。”说到这里,卫琛顿了顿,抬眼定定看着苏照。音色沉冷,接着道:“试问,苏大人这般一心为民的父母官,如何会在灾情最严重的时候,弃百姓于不顾,做出私吞赈灾款这种卑劣之事?”男人话落,坐在他对面的苏照愣怔住了。他之前还以为,卫琛是另有图谋。如今听他一席话,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卑劣浅薄。静谧片刻后,苏照起身,冲卫琛俯身拱手,郑重行了一礼:“卫大人明察秋毫,方才是苏某小人心度君子腹……”“还望大人莫怪。”话落,他直起身,目光沉沉地看向卫琛,神情恳切:“家父一案,便仰仗大人了。”卫琛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。他之所以笃定苏庆山是无辜的,无非是前世苏照央求他翻查了这件旧案。那时,他们便证明了苏庆山的清白,也还了苏家一个公道。只可惜,当时苏家留在世上的血脉,只有苏照和苏笑兄妹二人罢了。哪怕洗刷了冤情,也早已于事无补。方才苏照问起缘由时,卫琛心下实则慌了一瞬。但好在他前两日去城外走访了一番,这才有了理由搪塞过去。眼下苏照显然是信服了,卫琛心里绷紧的弦自然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