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是太傅府去往西域的书信,都会被截下,由他亲自过目。前世西征大军三年方还,今生归期,尚未可知。荀岸不得不防患于未然,一边加紧准备他与顾晚卿的婚事,趁早将生米煮成熟福;一边防止他们大婚的消息传去西域,被卫琛知晓,再生变数。好在他所做这一切,都没白费。日子一天天流逝,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进展十分顺利。转眼便到了七夕附近。七月初一,朝中传出西征大军即将凯旋的好消息。荀岸听闻后,眉心一紧,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。但从西域快马加鞭赶回帝京,也需两三月时日。届时卫琛回京,他与顾晚卿的亲事也已成定局。何况他还说服了安王在帝京城门外百里之余,安插了人手。既然西域一行,没能让卫琛战死沙场。那便让他此番回京赴死,也罢。入夏后,白日里炎炎烈日炙烤万物。连马匹都受不住这酷暑,每到一处驿站,需得立刻更换马匹。卫琛便是在不断更换马匹的情况下,竭力从西域边境赶回帝京的。原本两三个月的路程,愣是让他折减至一月半,赶在七夕前到了乌山镇的地界。苏照和昭澜随他一道赶回,却是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。只依稀记得,五月中旬,西域大败,终于投降。大军庆贺了整整三日。且卫琛恰好收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,也高兴了两日。结果两日后平西大军要入西域王都,做最后交涉、善后。卫琛却突然提出,他要先行一步,赶回帝京。卫贤作为卫琛的兄长,又是西征大军的将领,自然询问过卫琛缘由。毕竟卫琛是军师,与他一样是军中核心人物。不可擅离职守。但卫琛去意已决,笃定京中一定出了什么事,无论如何也要提前赶回去。不仅如此,卫琛此行暂且保密,临行前,嘱咐卫贤暂缓将捷报传回帝京。所以五月中旬的战况,愣是推迟到六月下旬才飞鸽传书呈报给当今陛下。七月初,此消息在帝京内传开。所有人都以为,西征大军至少要九月底或十月中才能抵京。却不想,七月初四这日,卫琛一行三人却出现在了乌山地界。荀岸于次日接到卫琛抵京的消息。来传话的是安王赵渊的人,一袭黑衣,绷着一张冷面。承受了轩然大怒的男人的所有怒火。荀岸黑着脸,扫落了案几上所有的茶具。陶瓷茶盏,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“一群废物!”男人声线凛冽,怒得脖颈青筋暴起。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,似要捏碎一切。“公子息怒,那姓卫的是被抬进太尉府的。”“虽没能一击毙命,却也重伤未醒,不见得能好好活下来。”黑衣人冷静应对,冲男人拱手:“安王殿下说了,姓卫的便是再能耐,也不过一介臣子,只是别人手中一把利刃罢了。”“公子的重心还是应当放在执刃之人身上才是。”“何必在一个卫琛身上费尽心机。”荀岸冷眼扫过去,黑衣人适时闭嘴,垂眼低头。室内氛围似绷紧的弓弦。荀岸便如一支羽箭,心中怒意蓄势待发。
但他终究还是忍下了。只盼着卫琛最好重伤不治,老老实实死在太尉府内。千万别误了他的喜事。待黑衣人离去后,荀岸逐渐冷静下来。他不禁沉思,卫琛怎会提前回京,还特意隐瞒行踪,悄然入京。难道是经他的手,送去西域的飞鸽传书出了什么问题,露了马脚,所以才引起了卫琛的怀疑?昭澜将卫琛送入太尉府后,宫里的太医第一时间赶到,为昏迷不醒的卫琛诊治。他此番提前回京,虽未报备,却因带回了西域的降书,令皇帝十分开怀。不仅不计较卫琛隐瞒行踪,暗中回朝的真相。还下旨提了卫琛的官职,封为当朝丞相。朝中百官对此尚有异议。但支持卫琛封相的朝臣还是占了多数。且此番卫琛与卫贤,确实功不可没。不到两年便平定了西域之乱,带回了西域王的降书,还签订了西域质子入京的协议。此番功绩,可保大延西境至少百年安定。于国于民,皆是盖世功劳。令他兄弟二人封侯拜相,也是理所当然。何况卫琛的仕途一直坦荡顺利,在其位谋其事,从来都是有功无过。实乃国之栋梁,本就前途不可限量。他为人处世不仅比同龄人更沉稳妥帖,甚至连许多朝中老人也对其望尘莫及。朝中支持者颇多。于情于理,这丞相一位,也少不得要给出去。皇帝也有自己的考量。事先将卫琛封为丞相,也能先一步稳住卫家的臣心。回头等卫贤率领大军回朝,再封他为候。如此恩赏,想来收回兵权时,也更为容易些。虽然卫家世代忠诚,但兵权如今握在卫贤手中,哪怕是当今陛下,也要顾忌三分。行事自然需得稳妥一些,可不能在此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。圣旨送到太尉府时,卫琛尚在昏迷之中。在乌山镇的地界,他们受了埋伏。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,本就身心俱疲。何曾想过会有人胆大包天,在帝京附近的乌山镇地界设伏。又是夜黑风高之时,那群黑衣人藏于无边夜色里。苏照和昭澜都没察觉到。还是卫琛觉察出异样,险险在对方突袭之际反应过来。但饶是如此,对方二三十余人,他们却只有三人。终究是寡不敌众,重伤而逃。卫琛更是为了保住苏照和昭澜,留下断后,为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。好在那些人见不得光,追着他们三人直到帝京城门附近,终于放弃。这才令苏照和昭澜喘了口气,将卫琛送回了太尉府。如今陛下下旨,将卫琛提升为正一品丞相,位列三公。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。可如今卫琛重伤不醒,生死未卜,卫太尉代领了圣旨,却也是高兴不起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