笑容慢慢褪去,因为他意识到靳凡还有下一句。
果然,靳凡又说:“但省监察组抽调了人员去接手这个案子,这会儿应该已经到癸县了。”
靳必遐只是不笑了,但没有失神,也还算淡定。
靳凡起身,走之前把自己那杯水挪到他面前,捏住他的肩膀,俯身说给他的耳朵:“辛苦了,扯了半天淡。”
“我没说一个假字。”靳必遐目视前方。
“你只有一件事说得不假。”靳凡直起身:“我就是想护着林羌。感谢您二位用心良苦,把她送到我身边。有她看着我死,我更不怕死了。”
他说完就走了,留下靳必遐久坐。
不知多久,他忽而一笑,起身走到围挡,手扶着边缘,打给戈彦。
“喂。”戈彦先说。
靳必遐看着远处,还没说话,戈彦又说:“省里派人去查杜佳了。”
“嗯。”如果靳凡说的是真的,那戈彦确实也该知道信儿了,靳必遐呼出一口气:“你这儿子……”
戈彦知道他要说什么,并不意外,这是她最棒的儿子。
靳必遐说:“从林羌,到小璇,到王缘亦,好像都没起什么作用,无论是好好治病,还是跟你缓和关系,他还是不愿意。”
戈彦说:“他知道杜佳受我的指派,就是找过了孟真。这老东西,十几年的交情都不看,当年要不是你帮我走动,他受到压力,我得蹲到死。”
靳必遐突然厉声:“我今天已经没这个能力了!”他过去可以走动的关系已经倒了。
戈彦沉默片刻,说:“杜佳预感游泳馆出事就出国了,我刚让她暂时别回来了。”
“赵扩呢?”
“一时联系不上。”
靳必遐闭上了眼。
戈彦担任燕水监察委员会主任期间,在杜佳身后,跟壤南实业家赵扩联手做情色买卖,向各机关输送未成年男女。她跟各机关联系的桥梁,就是靳必遐。
所以他得保戈彦,保戈彦就是保他自己。
当年燕水纪委派遣的调查组顺藤摸瓜,已经快发现这条交易链了,是他跟涉案的各机关压了下来,所以戈彦最后只是担了一个走私的罪名。
孟真是当年调查组的组员,他知道戈彦不止走私,但上方的压力让他有口难言。
靳凡是非常不听话的孩子,但这个孩子一身正气,驯服他的过程越艰难,驯服成功后从他身上获取的价值就越大。
靳必遐和戈彦费尽心思,先从哄他治病开始,都因为他曾在西南战区立功无数,他若肯帮,一定能找到人将当年彻底封箱。
他们故意让他以为,戈彦对他殷勤是想借他勾搭上司令员,他开始也是信了的,现在他见过了孟真,就是已经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,再用什么阴谋阳谋都不管用了。
戈彦说:“我会再联系赵扩,想辙先拖一拖,躲避一下调查。靳凡那边,既然笑脸他不要,就掐他七寸。不是喜欢林羌吗?我们过去的算盘也不算全打空了。”
靳必遐闭上了眼:“他真的挺了解你的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说你关心他,爱他,他说我在扯淡。”靳必遐突然癫笑起来。
戈彦把电话挂了。
爱?她可没那东西,这世上只有钱权才能打动她。
林羌回家时天已经黑了,小区有人吵架,好像是谁家丢了阿兹海默症的老人,刚好有一家赶出一个偷偷潜入门的变态老头。
“谁知道是不是假的啊?你一句话就要撇清责任,这是跟我说精神病杀人不犯法呢?被杀的人活该倒霉?多恶心啊,大过年开个门的功夫,偷偷溜进去了,把我脏衣篓衣服都装袋带走了!”
“你要道歉我道了,你要诊断我也给你拿来了,道歉你不认了,诊断你也说是假的,那你让我们怎么着?老人得这个病我们也焦心,我们也天天捶胸顿足,已经二十四小时盯着了,就眨眼的工夫……你让我们怎么办?能不能宽容一下?你也有父母,你也保不齐哪天……”
“欸你什么人啊?你咒谁呢?你不知道怎么办?我们被闯了门,被恶心了,反而是我们的不是了?还讲不讲理了?”
……
他们把路堵住了,林羌就绕了道,与他们擦身而过时,她瞥了一眼石凳上嘿嘿傻笑的老人,腿上放着个塑料袋,塑料袋里是烤红薯,围嘴和花白胡须上都是白沫子和红薯肉。
她不关注闲事,脚步未停地进了楼门,等待电梯。
电梯门打开,高大的人穿着黑色的羊毛线衣,脸在电梯灯和黑衣服下显得真白呢。
她往电梯里走,这个人往外走,一手拎着垃圾,一手拉住她胳膊。
她迈进电梯的一只脚被迫退了出来,“啧”一声:“干什么?”
“倒垃圾。”他说。
“你自己倒不了吗?”林羌睨他。
“倒不了。”他拉住她胳膊的手往下滑,牵住她。
林羌被他牵着,脚也跟